你聽過「花生豆腐」嗎?
有不少第一次聽到花生豆腐的人,會這樣想像:腦中浮現豆腐入口的滑嫩加上花生香,大抵是甜的吧?聽起來是很香、很好吃的甜點。
然而台灣的花生豆腐,多是作為涼菜的鹹食,有時會直接吃,有時淋上一點點蒜蓉、醬油膏,口感綿密紮實,是許多高屏客家人回憶中的清爽好滋味。長相更是超乎想像,看起來就像是一塊「灰紫色」的豆腐。
花生豆腐的出生地——「六堆」
當老家在屏東內埔鄉的同事,第一次分享花生豆腐時,其他同事幾乎都表現出第一次聽到的樣子,而深究花生豆腐的歷史,發現最早可追溯至五十年前的六堆地區,花生豆腐在六堆地區的客家居民家中,是很日常的一道小菜,對於從屏東北漂的同事來說,更是讓他想念的滋味。
讓人驚訝的是,曾經有研究學者探訪北、中、南部製作花生豆腐的店家,幾乎都與屏東內埔(位處六堆地區)有所關聯。
筆者基於好奇,詢問過同樣在屏東六堆地區長大的其他朋友,通常吃過的一問之下都擁有客家背景,或是在客家親友家吃過,甚至有屏東六堆地區的原住民朋友表示「從來沒有聽說過花生豆腐」,在現代資訊流通的背景下,文化差異之大讓人備感有趣。
美食中深藏的「客家靈魂」
即使沒有吃過花生豆腐,我們大多也都吃過客家料理,現代人常常把客家人勤儉作為笑談,以食物的層面來說,或許真的沒錯,據說早期的客家人終日農耕,收入有限,無法從事農事之餘便會動手加工食材,因而在食材的運用上可以說是淋漓盡致、物盡其用。
因應早年居住地生活困頓及食物保存的需要,各家各戶發展出醃製技術,如:梅乾菜;更甚像內臟也能成為美味佳餚,如:薑絲大腸⋯⋯;有一說是客家小炒也是基於不浪費的精神而橫空出世的。
再之,客家人在歷史上經歷了長期的遷徙,遷徙時受限於耕地的缺乏,同時還面臨到糧食的保存問題,因此發展出了獨特的米食文化,讓他們善於加工各種副食品。
像是粄食便是著名的客家食品,除了攜帶方便,也比一般的米飯耐保存,出門時可以讓家人隨時充飢。老一輩的人可能也有這樣的經驗,當雨天時無法到田裡工作時,家中的阿婆、媽媽就窩在家裡,像是變魔法般的做出各式點心、料理、醃菜,花生豆腐可能就是這樣誕生的。
另外有個小趣聞,早期因資源有限,家中婦女可能無心插柳的拿了豆腐模來製作花生豆腐,而屏東業者在現代科技進步下,也曾試圖引進自動填充機,將煮好的原漿倒進包裝裡冷卻,客人的反應卻是難以接受,表示「吃不習慣啦!」,業者只好捨棄自動填充機,繼續以豆腐框模來製作。
什麼?花生豆腐不是豆腐?(間諜豆腐?)
沒錯,花生豆腐裡面完全沒有大豆的成分,而是因為長相酷似(或者該說完全就是)豆腐,加上多以涼菜方式上桌,因此叫做花生豆腐。
製程上會先將花生泡水,再磨成漿液,加水放入大鍋中煮沸以後,慢慢加入在來米漿,再改用溫火慢慢煮沸,過濾後倒入豆腐的木板模具中,冷卻後便為花生豆腐。
透過製程可以發現,花生豆腐與豆腐的原理並不一樣,豆漿為蛋白質加熱變性凝固,花生豆腐則是以花生為原料,增添在來米漿或蕃薯粉等澱粉,讓原料糊化後成型,類似粄、粿一類作法,為一種米食。
研究指出,屏東內埔鄉有多間花生豆腐店,業者製法不盡相同,有人會先曝曬幾日花生後再泡水,有人泡水後會將花生皮去除,有些人除了在來米漿之外,可能也會加入蕃薯粉或是玉米澱粉等等增加口感,對於花生豆腐的成色也各執一詞。然而大家不約而同的都堅持「這才是遵循家中古法的原味!」
可知花生豆腐,真的是每一家代代相傳,並無一套公版能夠依循的「日常滋味」。
你知道,沖繩也有花生豆腐嗎?
有些人看到現在可能很疑惑,心想:但我在沖繩有吃過花生豆腐耶!
在研究屏東同事口中的花生豆腐時,筆者發現沖繩也有「花生豆腐(Jimami Tofu)」,而且算是當地知名的小菜和伴手禮,「Jimami」即為沖繩方言,為「落花生」之意,據說在沖繩的八重山諸島,因為土壤貧瘠、颱風頻傳,不易種植農作,才開始盛行栽種落花生,爾後便有了百姓研發的創意料理——「花生豆腐」。
在沖繩的花生豆腐,吃法跟屏東相比更豐富、華麗一點,甜鹹皆有。在沖繩的居酒屋中,會有「鮮炸花生豆腐」這道料理,通常都是淋上生薑醬油來享用,現炸的花生豆腐沾上帶點微辣的生薑醬油,吃起來更能感受到花生在口中的濃郁風味。
甜的花生豆腐則是會加黑糖蜜、黃豆粉,類似蕨餅的吃法,也會用烤的方式加熱,加熱後的口感會像麻糬般軟Q。
沖繩跟台灣的花生豆腐有親戚關係嗎?
沖繩的花生豆腐,與屏東的花生豆腐製程幾乎一樣,最大的差別在於台灣多採用在來米,而沖繩採用比例上以蕃薯粉較高,也因為沖繩的花生豆腐蕃薯粉比例較高,所以口感會Q彈一點點。
明明是隔著270公里的兩個島嶼,但在花生豆腐上不論是製程的相似度,或是名稱的雷同,都讓我們對於這件事十分好奇,沖繩的花生豆腐跟高屏的花生豆腐有關係嗎?
然而這部分並沒有太多研究或是資料,但可以確定的是沖繩(舊時的琉球)與台灣過從甚密,在日治時期以前,琉球與中國、台灣便已經有來往超過千年的歷史,中間也曾發生牡丹社事件。而後日治時期開始,琉球和台灣同時成為日本帝國的一部份,在帝國之內,台灣跟琉球通行無阻,不需要簽證,兩方人民往來完全沒問題。
而沖繩的花生豆腐發源地,也就是沖繩南方的八重山諸島,更有許多台灣的移民。
像是電影《海的彼端》,是第一部關於「八重山台灣移民」的紀錄電影,電影中八重山音樂團體B-shop的樂手Kei Mukaizato(迎里 計)就曾經分享,教他樂器的爺爺年輕時,因為在石垣島找不到工作,曾經在台北的北門郵局工作將近10年,直至戰爭爆發才回去,可以說一口流利的台語,正是戰前八重山跟台灣交流密切的說明。
在電影中也有提及,八重山諸島也有許多從台灣移墾過去的農民,除了引進農業技術外,也在當地落地生根,直至今日。
然而兩地間花生豆腐的關聯或是根源,已經無法追溯清楚,但卻留下了無限的想像,就如同屏東居民間代代相傳的「古早味」一般,有時吃的更多是一份情懷。
參考資料
- 鄧瑞圓(2016, 6月)。 〈客家花生豆腐文化及產業之研究〉。
- (很推薦對花生豆腐有更多興趣的可以看看以上這篇論文,非常詳盡)
- 被遺忘的台灣人:日治時期移民沖繩卻回不來了,88歲阿嬤感動尋根(風傳媒)
- 來沖繩不吃絕對可惜!沖繩限定特產「花生豆腐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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